听到回禀的时候, 康熙整个人都是懵的。正在他身边彩衣娱亲的胤俄腾地站起来:“什么?我九哥留书出走,说要挣洋人的银子充实大清国库天爷啊, 他咋忒大胆!”
  眼看着皇阿玛脸上越来越黑, 直跟锅底顺色。胤俄赶紧跪下:“皇阿玛,千错万错都是九哥的错。等把他找回来,您怎么抽他儿子都绝不拦着。但当务之急是咱得赶紧派人, 将他給追回来啊!”
  不然让他一个腿儿快上了远洋的船, 再一个不小心遇着风浪……
  那就是彻底诀别,再见便是来生的节奏!
  只一想想, 胤俄心里就揪扯着疼。忙连连催促康熙, 希望他马上、立刻派人沿路阻截。
  而康熙只定定地看着他:“胤禟前面真没有和你透露一星半点, 也没有甚异常?”
  “能有甚异常呢?”胤俄挠头:“九哥都不知道盼了多久, 才盼着随驾。您都不知道他准备得多充分, 结果……”
  “好端端偏在临行前闹了毛病, 他都急哭了呢!连说皇阿玛皇恩浩荡,偏他身体不争气。不然的话,就可以跟阿玛、额娘、兄长、弟弟等一起出行……了。”
  胤俄愣, 前头往海外远航的船只带回了玉米。说是产量高又抗旱, 丁点不挑地, 还全身是宝。
  籽粒可以磨面, 茎叶能喂牲畜能做烧柴, 连那空棒子都丁点不浪费。
  诚为土豆之后的又一嘉禾。
  上一年在皇庄试种成功后, 取得可喜成果。皇阿玛龙心大悦, 着今年在直隶省初步推广。并亲赴畿甸,考察跟进嘉禾种植状况。因行程较为轻松故,随扈众多。
  不但适龄的阿哥皇女赫然在列, 便贵妃跟宜妃也都有幸同往。
  当初九哥不适, 把宜妃娘娘急得不行。都要告假缺席,却被九哥苦劝阻止。而且早在去年冬底,他就以各种理由掏空了自己的钱袋子……
  知道这事儿瞒也瞒不住,不如直接坦白从宽。
  胤俄赶紧哭,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我我我!皇阿玛,儿子,儿子实在是太蠢了呀!整天跟九哥黏在一起,却丁点没察觉出他要跑。还担心他手中确实拮据,很支援了些银子给他。”
  “呜呜呜,这九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就都是儿子的错……”
  好儿子都自责欲死了,康熙还能说甚?
  果断掏帕子拍肩膀:“胤俄不哭,这怪不了你。是你九哥那个混账东西忒大胆,竟敢直接留书出走。等皇阿玛派人把他抓住的,非剥了他的皮!”
  “别别别,皇阿玛您可千万别!”胤俄打了个哭嗝,眼巴巴地看着康熙:“就,就算再怎么犯错让人担心,那也是皇阿玛的儿子,胤俄的哥。还得说教为主,否则您一个错手……”
  “不还是九哥遭罪,您伤心么?”
  康熙不语,胤俄就一个劲儿地求。直到康熙无奈:“你啊你,都已经被胤禟坑成这样,还惦着替他求情?”
  胤俄讪笑:“再不省心,也是亲哥呐!”
  “总不好眼看着他受苦。”
  康熙叹,就觉得这儿子哪儿哪儿都好,只未免太过心善重感情。有道是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他这……
  也罢!
  横竖太子之位早定,他这出身高贵、外家势力大的,本就容易被忌惮。这般单纯率性又良善的,倒也没甚不好。了不得日后自己给胤礽留到遗诏,责他好生照看胤俄,给他个铁帽子王当当。
  胤俄可不知道,这么七早八早的,自家皇阿玛就已经为他打算上了。
  他啊,只心急如焚着,盼着皇阿玛的人能给点力。
  赶紧顺顺当当的,把九哥给带回来!
  被一千零一次地如是唠叨后,瑚图灵阿终于遭不住:“带回来?天呢,亲哥你可快少说点拜年话!不然回头传到九哥耳朵里,这兄弟都没法做了。”
  真是的,人家费了多少世间与心机,才终于出逃成功。就等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被追回来?
  生平第一次,胤俄皱眉,颇不赞同地看了瑚图灵阿一眼:“妹妹别乱说!海上风谲云诡,危机四伏的。万一有甚万一……”
  “呸呸呸!”
  “瞧我这乌鸦嘴,总之外面危险大、九哥人小又没甚经验。还是早早回京来,守着皇城根底下安稳些。”
  至于甚与民争利不与民争利的……
  胤俄相信,经过这事儿后,皇阿玛也被九哥的能耐吓破了胆,再不会压着他绝不肯让他沾染商贾事了。否则的话,便行宫中一天晕过去三次的宜妃娘娘也定不叫他老人家安稳了去!
  对此,瑚图灵阿持相反意见。
  不过眼看亲哥满满担忧,都有些坐立不安。她也就很识趣的,没有诉诸于口。
  但事实,却如她所猜测般展开。
  有胤俄这个前例在,康熙就不免心下起疑。遂把随扈而来的几位皇阿哥都召集过来,挨个盘问过。还有谁被胤禟诓骗过,支援了他银两。
  自打留书出走事件后,胤禟两字就恍若雷区,谁都不愿更不敢跟他扯上丁点援助系列。
  是以,帝王这话一出,所有人等皆心下一凛。
  齐刷刷的目光就聚焦在胤褆身上!
  终于得到一致尊重的老大哥胤褆却没有丝毫欢喜,甚至还有些想要骂娘。
  “怎么?”康熙皱眉:“这问题很难答?”
  胤褆双股战战:“回,回皇阿玛的话,年前九弟确实说囊中羞涩,请儿子这当大哥的稍微接济些许。手足许多年,弟弟第一次跟兄长开了口,五千两也不是甚大数目。遂,遂儿子便允了!”
  砰地一声,自打从征噶尔丹后倍受圣宠的直郡王胤褆就应声倒地:“五千两不是甚大数目?呵,你这个直郡王一年的俸禄也就这区区五千两!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想也不想地就给了?都不想想,他平日里跟你也不甚亲近,怎好端端的就找上了你?”
  “也没问问,这银子到底是何用途?”
  胤褆:……
  他倒是想呢,可哪里敢?好容易老九肯与他亲近,他只琢磨着火速接过橄榄枝。顶好拿他当突破口,把老五、老十一甚至老七、老十都拉到他的阵营来。哪知道这馅饼背后,还有陷阱来着?
  这一不留神上了套,可不就被皇阿玛抓了个正着儿么!
  同样出了银子,但拒绝当众挨揍的皇子们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一个没有百个没有的,结果……
  康熙使人细查,除了跟老九有旧怨的老四、过于聪明而被嫌弃的十一外。被召集过来那几个三千起步,太子的万两封顶,每个人都为那不孝子的出逃添砖加瓦过!
  等他把调查结果直接扔这帮不孝子脸上时,一个个还都哭得如同没了老子娘般。边痛哭流涕边指责老九心黑,连亲兄弟都坑。
  胤褆、胤礽两个甚至难得休战,团结一致地把泡货都集中在了老九身上。
  甚狡诈、恶毒、胆大妄为。沿途阻拦的人还没传消息回来,他这边恳求严惩胤禟的声音就一浪高过一浪了!
  一片喊打声中,只胤俄兄妹还顾着他这个皇阿玛,胤俄还全心全意地顾着外头下落不明的胤禟。
  这肝胆相照的兄弟情,就让康熙千百回想起自己与年少的二哥福全。琢磨着若胤禟那臭小子敢负了胤俄这满腔手足情,他非抽那混账小子半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