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钱程这通电话持续七八分钟,收线之后,他才想起俞倾。
  转脸没看到人,他停下来四处望。
  刚要给俞倾打语音。
  “在这儿呢,不认识啦。”一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钱程抬头,眨了眨眼,盯着俞倾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笑了,“不是...你哪儿来的衣服呀?”
  她纤细的身材裹那么大一件男士西装,他愣是没敢认。
  俞倾这么解释:“刚碰到我表哥,非塞件衣服给我,我不要还不行。”
  钱程对西装品牌没研究,没认出这件是纯手工定制。
  他拍拍脑门,光顾着讲电话,竟然没注意到俞倾碰见熟人。
  很快,他们走到转弯口。
  钱程把手机揣兜里,“你慢慢走,我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你到那个广告牌边上等我就行。”
  他连走带跑,风风火火。
  俞倾有傅既沉这件西装挡风,一点都不冷。
  她不紧不慢走着,从她旁边路过的行人不断,偶尔也有人回头,看看这个穿男人衣服的女人长什么样。
  一看到她那张惊艳的脸,接下来便是一步三回头。
  到了广告牌旁,钱程的车还没从停车场倒出来。
  闲着无事,俞倾拿出手机登录期货账户。
  看完账户余额,心里凉透。
  今天又是亏,要补足保证金。
  原本她有机会平仓,可那会儿她正在跟其他部门会签合同。
  之前还信心满满,指望着期货能让她翻身,跟她爹一斗到底,而现在,被打入万丈深渊。
  “俞倾姐!”
  钱程开着车过来,慢慢靠边停。
  俞倾把手机揣包里,走过去。
  路上堵,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客户比他们到的还晚,也因为堵车。
  钱老板和中介的工作人员早就在楼下候着,钱老板个头中等,脸上始终挂着笑,穿深色夹克衫,没有丁点老板的架子,为人低调。
  见到俞倾,钱老板再三表示歉意。
  看房的客户姓于,一个干练有气质的女人,着装讲究,妆容精致,四十岁左右。看上去高冷,不过待人谦和。
  简单介绍过,几人上楼。
  房子除了房龄老了点,其余挑不出毛病,交通便利,顶好的学区房。
  于菲买这房子是给孩子上学,其实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学区就特别好,主要是跟前夫离婚后,越想越不平衡,准备让前夫掏钱买房。
  昨晚跟前夫沟通过,前夫答应了。
  到了楼上,俞倾开门,请他们进屋。
  北欧风,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的地方。
  此刻,老钱很庆幸把房子租给俞倾,比起二十多年前的老装修,房子旧貌换新颜,谈价方面,就有了优势。
  房间有点闷,俞倾去开客厅的窗户。
  她快一个星期没过来,之前看预报这周有雨,上次离开时把所有窗户都关了。
  于菲先去看厨房,等着俞倾把卧室收拾一下再过去,怕打扰对方私密空间。
  厨房跟外面客厅一样整齐,锅具崭新,没丁点油烟。
  于菲是律师,最注意细节。
  灶台上从某个角度看去,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租客应该很久没进厨房,加之房子里闷闷的,大概有一段时间没人住。
  从厨房出来,于菲看了眼俞倾,她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俞倾身上这件西装价值不菲,市面上买不到,都是量身定制。
  她前夫就有两件这个品牌的衣服,是那种最普通定制款,但也要二十几万,质地远远赶不上俞倾身上这件。
  这西装的主人,非富即贵。
  于菲收回注意力,征求俞倾:“我可以进几间卧室看看吗?”
  “可以,随意。”
  俞倾刚才并没收拾卧室,里面没乱放的私人物品。
  自从跟傅既沉同住,她再也没在这里留宿过。每个周末,她会过来简单打扫卫生,顺带拿些用品。
  紧凑三居,除了主卧,另两间卧室被临时改成‘储藏间’,里面有衣柜,鞋柜,包柜,还有首饰台。
  钱程薅薅头发,不敢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舌头差点打结,“姐,你这些包...这些鞋子...得值多少钱呀。”
  俞倾面不改色地笑笑,“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
  “啊?”钱程摸摸脑袋,迟钝半秒,又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淘来的,要是真的,我卖了不就够买一套房子,哪还用租房?”俞倾解释:“偶尔做做直播,这都是道具。你懂的。”
  不止是钱程和中介的工作人员,就连老钱一把年纪了也能理解。
  几人中,就只有于菲没把俞倾的话当真。
  她推断,俞倾整租一套房子,又不经常入住,应该是跟这件外套的主人同住,而这里就用来放些东西。
  她及时打住职业病,租客的私生活,跟她无关。
  于菲对房子满意,不过还要等父母过来看后再决定买不买。
  虽说是买给儿子的学区房,不过她暂时用不上,打算给父母换个环境。
  “明天我带我爸妈过来看看,你们方便吗?”
  老钱连连道:“方便方便。”说着,他余光看看俞倾,特别难为情。
  俞倾笑笑,给予理解:“几点?”
  他们约好,明天还是老时间过来看房。
  几人告别,俞倾把他们送到门口。
  门合上,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俞倾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原本她也应该跟于菲那样,忙到不可开交,没有下班的准点,拿提成拿奖金拿到手软。
  就因为她爹专横,把她职场的路给彻底断了,她现在只能暂时在傅氏集团的法务部谋生。
  谁知傅氏法务部的水也深,又浑。
  好在,她遗传了她爹的能屈能伸。
  日子勉勉强强过得下去。
  临走前,俞倾又去看看她那些限量版宝贝,想着期货账户的余额,真怕有天落魄到要在这里开直播卖这些限量包。
  锁上门,俞倾去傅既沉住处。
  外头,天色已黑,凉风嗖嗖,她把西装拢拢。
  今天没什么要忙,俞倾在外面吃过饭,沿街随意逛逛,什么也没买。
  没舍得打车,她坐了地铁回去。
  破天荒,傅既沉主动给她报备:【十一点到家。】
  合着他今天就没出差计划。
  傅既沉原计划要去上海,不过临时有变。
  今晚他约了银行的几个人,同去的还有傅氏集团财务的二把手,乔洋。
  他看中两块地,在北京不同区。其中有块被称为地王,估摸着拿下来要五百亿。
  饭局上,有人打趣:“我说老二呀,你这是打算跟秦墨岭刚到底?那块地王,我听说秦墨岭也看中了,跟你一样,决心要拿下。”
  傅既沉,在傅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哥哥。
  傅既沉掸掸烟灰,“他看中了也白搭。”
  饭桌上有位长辈,跟傅既沉父亲私交不错。他说教起傅既沉从不避讳:“你看把你狂的,切忌轻看对手。”
  乔洋慢悠悠喝着果汁,她没多嘴,安静听着。今天这个饭局更像朋友小聚,没人劝酒,说话也随意。
  他们口中提起的秦墨岭,跟傅既沉差年纪相仿,秦氏集团的少东家。
  他们还在聊秦墨岭,有人跟傅既沉半开玩笑道,“你处处找秦墨岭不痛快,是不是年轻那会儿,他抢了你女朋友?”
  傅既沉笑,随意扯一句:“是我抢了他媳妇儿。”
  几人边调侃,边喝酒。
  乔洋最清楚,他们的恩怨不是因为女人,傅既沉没进傅氏集团前,自己创业,被秦墨岭坑得不轻。
  不但公司破产,还背了一身债。
  傅既沉这人,最记仇。
  秦墨岭给他一次不痛快,他会十倍返还。当初傅既沉收购朵新饮品公司,也是跟秦氏集团控股的饮品公司竞争市场。
  这恩怨断断续续快六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了结。
  快十点半,饭局结束。
  送走客人,傅既沉跟乔洋最后下楼。
  傅既沉今晚喝了三杯红酒,有一点点上头,他松松领带,转头问乔洋,“让司机送你?”
  乔洋拒绝了,“不用,我开车来的,没喝酒。”
  走出酒店,傅既沉的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他叮嘱乔洋:“开车慢点。”
  乔洋点头,挥挥手。
  到了车上,傅既沉扯下领带,把衬衫纽扣解下两颗,终于喘过气来。
  到家,楼下客厅没人,俞倾的包懒洋洋斜在沙发上。
  他倒了杯水,上楼。
  手机振动,是乔洋:【我到家了。】
  这样的短信,傅既沉感觉没什么好回,直接退出对话框。
  书房门半掩,灯亮着,在走廊上斜铺了一小片。
  俞倾每晚都看书,金融类,会计类,法律类。
  傅既沉用膝盖顶开门,他倚在门框,好整以暇望着埋头认真的女人。
  俞倾早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她正好看到法律期刊上最新一个知识点,暂时没空搭理他。
  傅既沉握着水杯,像品酒那样,一口一口轻抿。
  别人找女人,是为了放松,舒心,他这是找了个祖宗回来供着。
  最新一期看完,俞倾合上期刊,单手托腮,冲他抛一个媚眼,“今天谢谢你的衣服。”
  傅既沉起身,走过来,“你谢谢我衣服,对我衣服说去,你对着我说什么。”
  俞倾瞅他,“你这是跟我兴师问罪呢?”随着他走近,周围弥漫了淡淡的红酒味。
  傅既沉靠在桌沿,“我有这么闲?”
  俞倾甩掉拖鞋,抬腿,两脚踩在他小腹上,往后一靠,慵懒躺在椅背里,“你就别嘴硬了,我今晚要真不回来,你不得抹眼泪呀。”
  傅既沉轻笑,眼里尽是揶揄。
  他捏着她下巴,两指轻轻挤开嘴唇,把水杯送到她嘴边,喂了她几口水,“是不是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俞倾正好口渴,捧着他杯子喝了大半杯。看在水的面上,她没再跟他闲扯一些有的没的,“他是房东儿子,有客户要看房。”
  简单一句话,傅既沉明白了。
  她的房东要卖房子。
  至于她那些东西要不要搬他这,还是另租房,租哪里的房,他不关心,也不过问。
  没那个习惯。
  随便她。
  他瞥到桌角那本法律期刊,硕与律所的专业期刊。
  在律界,硕与律所是大咖,也是年轻律师最向往的律所之一。
  “想去?”他搁下杯子,拿起期刊翻了两页。
  俞倾反问:“你说呢?”
  原本她从国外回来就是要供职硕与律所,双方连待遇都谈妥,结果还不等她入职,被她亲爹给搅黄。
  她从傅既沉手里抽过期刊,丢一边,“睡觉去。”
  傅既沉瞧出她眼底隐隐的失落,这是她很少有的情绪,“按理说你的教育背景,应聘硕与绰绰有余,怎么就到傅氏法务部了?还是个管理合同的岗位。”
  其实她应聘的并不是现在这个岗位,她原来岗位被主管换了,换给下午在茶水间嘲讽她的那位同事。
  就连小池都看出,主管做得过分,明明新同事自身硬件条件达不到那个岗位。
  这些糟心事不提也罢。
  反正哪里都有不公平。
  她没跟傅既沉说她受到的不公待遇,像他们这种劣质塑料情侣,没必要给对方添麻烦,相处舒适最重要。
  俞倾假笑:“被你迷住了呗,无限沉沦,不思进取,不要事业要男色。”
  这番不走心的彩虹屁,傅既沉自然不会当真,“你这张嘴不做个诉讼律师,可惜。”
  “傅总,您谬赞了。”
  俞倾怕傅既沉怀疑她家世,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她没法跟她爹一抗到底,她正儿八经的表情,解释为何不去律所。
  “像我这样没背景的,都是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我得先积累人脉,就比如,我上班认识了你,以后我要跳槽到律所,就能从你这里拿到一些并购,上市之类的项目。不然没案源,我不得饿死?”
  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这年头,不管在哪行,没有资源,很难出头。
  傅既沉幽幽道:“所以你管这叫积累人脉?”
  “嗯哼。”俞倾点头。
  傅既沉轻哂,他细细品味积累人脉这四个字。
  俞倾把脚从他身上拿下来,她关了电脑,回卧室。
  傅既沉跟在她身后,也回房。
  走到门口,他关灯。
  俞倾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不满:“你干嘛呢!”
  傅既沉把她拉怀里,“我得让你知道,你跟我之间,和你所谓的积累人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俞倾:“......”
  过了会儿。
  “傅既沉,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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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既沉:我省电关个灯,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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