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在周云梦没注意的地方,一条手腕粗细的蛇隐匿着身姿,一路蜿蜒的要往桂花树方向爬去。
  三角形的蛇头,黑白相间的蛇身,冰冷的鳞片,它滑过草丛,有湿腻又腥臭的黏液留下,在看到桂花树时,蛇那冰冷的复眼里有贪婪之色闪过。
  下一刻,周云门脖子上的小玉人亮了亮。
  与此同时,梦中,周云梦身上漾起了一层莹白的柔光,光将桂花树,以及桂花树下的周云梦护住。
  光圈外头,黑白蛇有戒备忌惮之意。
  最后,对桂花树的贪婪占据了上风,它陡然立起了身子,脖颈处蓬炸,蛇口大张,尖锐的獠牙露出,有腥风血雨喷出,恶臭附于莹光之上。
  ……
  傍晚时候,楼下叮铃铃的动静声传来,是李大煦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他是个邮差,肩上背着绿色的挎包,自行车的车垫后头,两边还挂两个大袋子,这都是装报纸和信件。
  周云梦醒了过来,只觉得鼻尖好像还萦绕着桂花的香气。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看脖子上的小玉人。
  这么一看,周云梦的眉头皱了皱。
  怎么觉得,好像,这小玉人没有笑得那么开心了?
  “云梦,我回来了。”李大煦在楼下扯着嗓门喊,“快下来,我给你带了镇上阿喜嬷嬷家的酸梅和酱黄瓜小菜,你快下来看看。”
  ……
  “合不合胃口?”李大煦期待。
  周云梦一下楼就被塞了一口。
  她囫囵的嚼了嚼,“嗯嗯,合合,妈呢?”
  “啥?”李大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媳妇一醒来就找他妈?
  周云梦有些着急,“她在去哪了?我找她问问事儿。”
  “云梦,你找我啊。”听到动静,陈草香连忙从外头进来,“怎么了?”
  周云梦也不多说废话,拉着陈草香就让她看自己脖子上的小玉人。
  “妈,你快给我瞅瞅,这小人是不是笑得没那么开心了?”
  陈草香一听也着急,连忙探头来看。
  李大煦不明所以,不过秉着有热闹不凑不是人,他也凑过了大脑袋。
  “你起开!”周云梦一把推开这碍眼的。
  陈草香左看右看,“这……没有吧,下午也长这样。”
  周云梦心中不安,“是,是吗?我总觉差了一点,心里还有点慌。”
  陈草香安慰,“刚怀了孩子是这样,就是会胡思乱想,妈瞧着这小玉人的笑模样没差。”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咱们明天再去芭蕉村问问。”
  冬日夜晚黑得快,周云梦这么一睡,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现在都快六点了,天寒地冻又天黑的,又是有可能有身子骨的,现在出门,确实是不合适。
  周云梦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好了,吃饭吃饭。”李大煦忙碌了一整天,早就饿坏了,洗了洗手脸,一家人就拉了电灯线,就准备吃饭了。
  ……
  夜色一点点的染上天空,月亮还未升空,今夜的云层有些厚,瞧不到星星,天光黑得像那久未刮灰的锅底。
  芭蕉村,潘家。
  吃饭的时候,潘垚将大红包从口袋里拿出来,推到潘三金和周爱红面前,笑眯眯道。
  “给爸爸和妈妈买好吃的。”
  潘三金和周爱红对视了一眼。
  “哟,咱们盘盘这是又赚钱了?”潘三金逗了逗小姑娘。
  他拆了荷包一看,被这数额吓了一跳,大团结十来张,这都顶他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这么多啊。”周爱红也吃惊。
  潘垚便将今天的事情说了说,“橘子和柑橙那些东西,我就先搁师父那儿了。”
  潘三金会盘算,“对,大公鸡先吃老仙儿家的大米。”
  周爱红没好气。
  这老仙儿都是他们拎饭过去了,差哪里了?
  潘垚在一旁偷笑。
  说起了二妮儿周云梦,潘三金和周爱红两对视了一眼,看了潘垚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皆是想到了一事。
  这两姑娘都小时候落过水,只是这爸妈不一样,孩子的遭遇也不一样。
  一个自己找了回来,还被爸妈送人了。一个孩子丢河里,一家人疯了一样的找,还好孩子被水浪冲到了附近的一块浮木上。
  小云梦也好命,都吃了一肚子的水,皮肤都白了,也还救了过来。
  ……
  不知什么时候,月色悄悄的晕染了薄云。
  潘垚躺在床铺上,被子盖过肩头,新做的棉花被又暖又蓬松,她睡得小脸红红。
  随着呼吸,月华氤氲周围,远处的星星一眨一眨,随着《太上日月经》的炼化,星星流淌下细水般的星力。
  月华星光交错,美不胜收。
  潘垚坐了起来,回头瞧了瞧还在床榻上的肉身,下一刻,她犹如一阵清风,快快活活的钻出了窗棂,一路朝芦苇江飞去。
  坐小庙屋檐角瞧了瞧月亮,去汀州上吹了吹蓬松的芦苇絮,又偷偷的摸了摸野鸭子翅膀下的小鸭子,在它察觉出来前,偷偷笑着又跑开了。
  这时,潘垚听到一阵哭声,若有似无,委委屈屈。
  “这是什么。”潘垚好奇,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在河面上如一阵清风疾行而去。
  很快,潘垚便到了哭声传来的地方。
  这里是六里镇的码头,码头建得颇大,此时江水平静,三艘客船五艘小船都停在这儿。
  其中一艘客船,潘垚坐过,那是今儿找她画符的老周家的。
  此时,老周家客船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影半浮在水中。
  只见它头发湿漉漉,背影纤细苗条,皮肤白皙,往前一看,水下腰腹的地方却鼓囊,犹如一个簸箕倒扣,看过去就是有好几个月身孕的模样。
  这会儿,它手中捏一个碗,看着老周的船又羞又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它瘪了瘪嘴,委屈的呜呜又哭了起来。
  很快,它打嗝儿了。
  潘垚:……
  这会儿快活又自在,思绪也格外的欢脱,潘垚犹豫了下,还是放任自己漫无边际的联想。
  好皮薄的水鬼。
  老周的那一句讨尿,伤害竟然这么大?
  ……
  第33章 潘垚化作一……
  潘垚化作一阵风, 在六里镇码头边掠过。
  风乍起,吹皱了一池的江水。
  她轻飘飘的落下,正好落在河中的一块浮木上, 瞅着这伤心落泪的水鬼。
  湿濡的长发, 玉白的脸,穿一身白色长衫, 有些像电视剧里,古人睡觉时穿的里衣。
  这会儿它哭得打了嗝儿, 拿衣袖囫囵的擦了擦脸,末了一扭头, 神情恨恨的瞧了老周的船一眼。
  说实话, 老周说得对, 这水鬼着实生得不错。
  细细的眉若远山, 不画而黛,眉下是一双凤眼,内尖而外阔,眼睑的皮肤细薄, 眼尾微微上挑。
  端的是神光内敛,一颦一笑皆是风流之意。
  偏偏这会儿哭得打嗝儿了, 鼻头红红, 潘垚化作清风,绕着它周围吹过, 许是觉得冷了,它抱着胳膊打了个颤抖,平添几分可怜可爱。
  不过,这么一看,潘垚也确定了一件事。
  和老周讨水的这东西, 它确实是水鬼,在它抬手擦泪的时候,手指和手指之间有蹼肉相连。
  水鬼还在那儿哭,哭得累了,它身子微微一动,沉入水中。
  下一刻,如美人的它犹如一条大鱼,四肢一动,在水底快速的游动。
  潘垚化作一阵清风,在江面上疾驰。
  水下是水鬼矫健的游动,江面上清风吹过,漾起层层波浪。
  潘垚觉得快活又好玩。
  水鬼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她自个儿和水鬼比一比,看谁的速度更快。
  潘垚铆足了劲儿,坚决不认输。
  不知不觉,水鬼前头有了许多的鱼,大尾的白鲢,鲫瓜子,草鱼,鳊鱼……只要长得大个的,通通都被水鬼追撵到了一处。
  潘垚疑惑。
  下一刻,就见水鬼赶着鱼儿朝两张大网扑去。
  潘垚恍然,一下就想起了自家从周家分到的几尾鱼。
  她凑近看了看,在渔网的一颗浮标上看到了周字,这是老周家给自家渔网做的记号。
  水鬼赶完鱼,有些疲惫了。